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,穿着黑布大马褂,深青布棉袍,蹒跚地走到铁道边,慢慢探身下去,尚不大难。可是他穿过铁道,要爬上那边月台,就不容易了。他用两手攀着上面,两脚再向上缩;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,显出努力的样子。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,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。我赶紧拭干了泪。怕他看见,也怕别人看见。我再向外看时,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。
-------------节选自朱自清《背影》
这篇《背影》相信是很多人小时候的噩梦:全文背诵。初识真的感觉语言晦涩,等长大了也做了父亲,再读却真的像朱自清一样: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。
你有多久没好好地看看自己的父亲了?
我的父亲是一位农民工,打我记事起,基本上就只能在中秋节和过年的时候才聚在一起。后来我出去上大学,再后来我结婚生子,定居在另外一个城市,这十几年以来,见到父亲的时间加起来可能不超过2个月。
父亲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,自幼父母双亡,小学文凭,他的做事理念基本上都来自于约定俗成的老传统。今年过春节,好说歹说终于同意来我家过年。正月初三,就要闹着回老家,谁知遇到了疫情,被困在我家。所以,我也就有时间好好地跟父亲相处一次了。
日子过得很平淡,他在家里少言寡语,除了陪他的孙女玩,基本上没有存在感。我与他,也仅仅是一种口头上打个招呼的关系。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早上,有天他正在厨房里做饭,我又习惯性地打开厨房的灯:他说开灯费电,固执的只开油烟机的小灯照明----开油烟机也是我们吵了很多次他妥协的结果。推开厨房门的那一刻,我突然看到他几近全白的头发。我愣了:你头发怎么全白了?前一阵不还是黑的吗?父亲头也没抬,淡淡地说,早都白了,这不来你这过年特意染的,这么多天了,颜色都掉光了。
我没再说什么,退了出来。因为那一刻我泪崩了,我不想让他看见。我的父亲怎么就突然老了?对啊,五十大几的人了,也该老了。但我还是有点不接受,毕竟在我的世界里存在了一辈子的人,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老去。
我突然开始自责,相处不多的日子里,除了日常的打招呼,我们之间的交流竟几乎都是以我说教甚至于训斥的方式进行的:说过多少次了,少吃隔夜饭,该倒掉的就倒掉,你愿意吃自己吃,别给你孙女吃;废纸壳和易拉罐以后别往家里捡,我再看见就全给你扔了;刚炒的菜你不吃,隔夜的菜你一口不剩,做新的吃旧的,你可真有意思;你又给你孙女买零食,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吃的别让我看见。在我面前,父亲总是唯唯诺诺的,从不反驳,尴尬地笑一笑,慢慢地踱回自己的房间。
我开始反思自己,开始认认真真地审视自己的父亲:父亲没有文化,没有技术,在工地上干最累的活,拿最少的钱,但他从来没有抱怨过,我买房的时候一力承担了首付款,直到几年后我才知道他借了许多,一直在慢慢还;他烟龄40年,却从来没在我家里抽过一根烟,烟瘾犯了都去楼下,然后散好一阵烟味才进家门;父亲爱喝酒,我的存酒他从来不碰,自己打散酒喝;他从来不空手进家门,总是买着东西,可能,他总以为自己是客吧;他偷偷地吃止疼药,再三追问下才告诉我他得了椎间盘突出;更不可理喻的是,他竟然连交话费都找他的外甥女,因为他知道他外甥女会收他的钱......
种种种种,这么一个可气又可爱的老头,我竟然习惯性地视而不见。我忽略了太多太多的细节,可能在我的内心深处,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吧。但现在想来,父母把我们养大,已经是仁至义尽,他们为我们默默付出了一辈子,我们必须要反思自己:我们为父母做了些什么?
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。好好看看自己的父母吧,常怀一颗感恩的心,让自己的父母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