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碎黄土生何恋---电影《隐入尘烟》观后有感金仁章电影《隐入尘烟》在影院上映已逾半月,因俗务缠身,没能先睹为快。妻子的女研究生有几个是甘肃河西走廊那边的,因家乡情结牵动,她们先后都看了此片,且无一不哭得稀里哗啦:“太感人了,触碰了自己心中最柔软的东西!”“真实的生活,真实的人物,苦难的土地!”受她们的影响,妻子昨晚拉着我一块坐在大电脑边,看完了这部期盼已久的影片。毫无二致,我俩全程泪眼婆娑。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,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我来自湘西北的农村家庭,上大学之前与期间,每年都会参加农村的“双抢”(抢收抢插),也曾冒着着四十度的高温,在水田踩过打谷机。然而,那毕竟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事,现在我们那儿的农活已轻松多了。难以置信的是,2011年左右,甘肃农村竟然还有那样的贫穷和无尽的劳作。略感熟悉的,是农民对土地的依赖:千百年来,那是他们求生的饭碗。《隐入烟尘》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了叙事。男女主人公马有铁、曹贵英的相逢纯属偶然,是二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的。此前,四十多岁的马有铁早已被艰难的生活磨平了性格的棱角,活成了驴一般的存在:在三哥三嫂家当牛做马,逆来顺受,以换取一份廉价的温饱,也极少感受到乡亲们的善意。同样,曹贵英也是村中的边缘人,家里不受待见的老姑娘:身患重疾,小便经常失禁,只能住窝棚。因为给了外人一个馍馍,狠心的哥嫂竟打得她半个月不能下地。为了丢掉家中的包袱,马有铁的三哥三嫂、曹贵英的哥嫂,采取拉郎配的方式,硬把这一对苦命人塞进了洞房。于是,如该剧导演所说,像两个干瘪的种子遇到了水和泥土,会逐渐去苏醒、发芽、茁壮地成长,不断地变化......两个善良而无助的人因此相识、相恋,抱团取暖,春耕秋收,既抵御来自世俗的风刀霜剑,又享受自己劳动的快乐与家庭的温馨。一系列暖心暖意的场景,次第映入观众的眼帘:他们在屋顶解凉睡觉,男主掀起女主的衣服并绑上绳子,以防女主掉落屋下;风雨之中,他们为土砖加盖遮雨塑料,男主嘲笑女主,“连哭带笑,鼻涕搅尿。”禾场碾麦之后,男主带女主在水渠洗澡,并为其擦背,其乐融融。然而,幸福终究是短暂的。在为农田干活的丈夫送饭途中,曹贵英不幸跌落渠中,导致溺水身亡。大红喜字换上贵英白纱遗像的一刻,意味他们美好梦想在黄土地的破碎:他们再也无缘继续男耕女织,再也无缘同游从未到过的都市:去逛街道,去饱眼福。最后一次用6粒麦子在妻子的手背上压出麦花,表达了马有铁对妻子的不舍,对爱情的不甘。其后,马有铁专门卖来一套新衣服厚殓妻子,并在妻子坟前祭烧纸质礼物:“桂英,这个电视机你收上!”他做了一个丈夫应做的一切,给了妻子面子,给了妻子哀荣。从此,他生无可恋,万念俱灰,并卸掉家中老驴的枷锁缰绳,还劳苦一身的驴以自由。他散尽家财,卖粮还掉一切债务,赤条条来去无牵挂,维护了自己做人的良知与尊严。最后,他奔赴黄泉,追随他心爱的曹贵英隐入尘烟!马有铁、曹贵英相恋于风雪交加的凛冬,死别于麦菽飘香的金秋。在常人的眼中,他们养了鸡、喂了猪,有了丰收后的余粮,有了含辛茹苦盖起的土坯草房,芝麻开花节节高,他们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,越来越红火。谁能想到,一场意外却葬送了一切,把夫妻二人先后推向了死亡。谁是幕后的罪魁祸首冷漠的世俗,炎凉的世态。作为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,此前我们的两位主人公没有亲情呵护,没有友情相待,一直卑微、孤独、麻木地活着,近乎行尸走肉。同为天涯伦落人,相逢之后,他们心有灵犀,相互关爱,在冰冷的夜晚互相擦亮火柴,彼此成为对方生命中的光芒与希冀,在不幸的生活中努力开出玫瑰之花。而一旦一方不幸消亡,另一方自然也会梦想破灭,了无乐趣,生无可恋,随之枯萎。鲁迅先生1925年曾经指出,“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”。“我以为绝望而反抗者难,比因希望而战斗者更勇猛,更悲壮。”从这种意义上说,《隐入尘烟》导演安排悲剧结尾,比起大团圆结局来说,更能合乎故事演变与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,因而更能赢得广大观众的认可与共鸣。我们曾为刘兰芝、焦仲卿的爱情扼腕长叹,我们亦曾为梁山泊与祝英台的悲剧痛惜不已,我们还曾为林黛玉、贾宝玉的生离死别久久心意难平。同理,我们不应仅仅只为曹贵英、马有铁的悲剧命运流几滴同情之泪,我们必须警醒:无声无息的爱,同样轰轰烈烈,卑微群体的爱,依然令人珍惜,我们要一视同仁地保护其生存土壤,保护其做人的应有尊严与神圣价值!
隐入尘烟曹贵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