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冷的冬天,雨色缠绵的城市,灰暗与肮脏是这里的主色调,天空被稠密的云朵所覆盖,雨淅淅沥沥,像路人流下的泪。
灰色的城市,到处都是泥泞湿滑的土路,人们的心情是阴暗的,灰色的天空是阴霾的,在这个整月都看不到阳光的地方,犯罪好像就成了必然。
在一座,长年冒着灰色浓烟的老旧工厂边,又发生了一起,年轻女子的被害案,被害女人容貌姣好、身材曼妙。
只可惜,此时躺在泥水地上的她,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,她的眼睛圆睁着,好像根本就不敢相信。
而一场大雨,冲刷掉了所有的犯罪痕迹,现场,一位经验丰富的队长,在女子身边冷峻地思索着,他目光深沉、脸色阴郁。
这已经是当地的第三起案件了,可完全就没有头绪,雨,一场一场的雨,无休无止地下着,它成了罪犯最好的保护色。
地上,除了三具冷冰冰的尸体,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,队长的脸色不好看,队员们也都知趣地闪到了一边。
这时,从远处跑过来一个身穿夹克衫的男人,本来,他是骑着一辆三轮摩托车的,可那摩托实在是不争气,在半路上它就罢了工。
没有了代步的工具,男人只能以腿代车,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犯罪现场,看他那急迫的架势,好像他是哪个重要部门的刑 侦专家。
可现场的局面,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,他被人指派着,只能站在外围,远远地望着现场。
而他,望着圈内的专业人士,只是有些讪讪地笑着,好在,不一会,一个年轻人帮他解除了尴尬。
有了保护现场的接班人,他马上就快速地来到了犯罪现场,他与现场的队长,打了一个招呼,看得出,他们之间并不陌生。
现场一无所获,队长撤了出去,他上了自己的吉普车,车子在大坑小坑的道路上颠簸着,而之前的那个男人正在路边,一脚深一脚浅地跋涉着。
队长看出了男人的窘迫,他叫司机停了车,男人被队长招呼着上了车,在车上,他有些自负地与队长交换着对案件的看法。
可队长没有说话,他递给了男人一根烟,男人开心地叼着烟,那一刻,他好像成了他们中的一员。
可男人的开心没有过三秒,司机一声“余师傅,你下去推下车”,就打破了男人的憧憬与遐想。
车子停了下来,男人快速地下车,他的双脚又一次踩进黑色的泥水里,他用力地在车背后推着,而车轮甩下的泥水,则无情地打了他一脸。
男人叫余国伟,是刚才那家工厂的保卫科长,粗黑的皮肤,让他看起来有些沧桑,他长得不错,虽然穿戴的普通了一些,可那双眼睛还是很有男人魅力的。
他的那双眼睛深邃有神,好像能看穿一个人的内心,虽然,他在警 队并不招人待见,可在他的那个工厂,他还是威风八面的。
因为,他手中拥有着抓人、审 人的大权,可别小看了,他只是一个厂里的保安科长,他手上的权力并不小。
在他的日常装束中,不仅配备着警 棍与手 铐,连他说话的口气,都与正规的警 察同出一辙。
而那个正规的编制,是他最梦寐以求的东西,只可惜,他没有渠道进去,虽然,他在厂里被尊称为“神探”,人人都对他敬畏有加。
可他知道,他就是一个保安,一个工厂里既不能提供经济效益,又不能创造劳动价值的人。
虽然,他与正规军干着差不多的活,可那些正牌的单位就不一样了,他们就是什么也不干,只往那里一站,自信、尊严什么都有了。
所以,他想进入那里,连做梦都想,为了实现这个愿望,平时里,他对自己高标准、严要求,处处以正规军来对待。
对犯罪他是零容忍,他苦练基本功,更养成了敏锐的观察力,而这件发生在自己厂区的犯罪案件,激起了他很大的兴趣。
为了抓住真凶,他没有白天、没有晚上地想着案情,他拍下了几个犯罪现场的照片,更对被害人做出了精心的比对与分析。
终于,被他发现了一些端倪,他发现一些罪犯,最喜欢回到自己得意的犯罪现场,还有一些心虚的罪犯,会对现场之物产生浓厚的兴趣。
还真被他猜中了大部分,一个男人很快就再现于那个犯罪现场,守候在那里的余国伟与徒弟,一路的追击。
很快,男人被抓住,可一经盘问,男人根本就只是好事而已,余国伟并没有死心,他又将犯罪现场的二件重要物证拍成了照片。
他把它们贴在了工厂的告示栏里,雨没完没了地下着,而他与小徒弟则守在了工厂门口,他们眼睛不错地观察着。
还别说,这个余国伟他还真不是一般人,警 察没有发现的线索,没有使用的手段,竟然让他找到了凶手。
凶手是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人,他看到了厂门口的照片,他盯着照片出了神,而他的出现让余国伟兴奋不已。
他快速地向着男人移动了过去,可不巧,车上的徒弟无意中按下了报 警铃,听到声音的男人快速地逃脱了。
余国伟急了,他向着男人追去,二个身影在高高矮矮的厂区奔跑着,场画一度失去了控制。
好在,小徒弟也跟了过来,他们二人开始了夹击,可男人身手却很是敏捷,他上蹿下跳像泥鳅一样根本就抓不住。
在抓捕男人的过程中,小徒弟受了伤,他从高处被电击落,刚跌落的小徒弟,看起来好像并不严重,所以,余国伟就交代了二句,他只身向着男人追去。
终于,他追上了男人,可在两个人的扭打中,他竟然不敌男人的勇猛,他被一条绳子紧紧勒着,差点就丢了性命。
一个疏忽让男人又逃了出去,男人的身影越跑越快,一个大下坡一条马路,男人的身影转眼就再也找不见了。
最后,失落至极的余国伟只好带着徒弟离开,可在半路上,徒弟竟然没有了呼吸,原来,高处那一摔,竟然伤了徒弟的脑子。
而徒弟的意外离世,让余国伟好像变了另一个人,此时的他,已经完完全全被破案给困住了。
他根本不知道,现在的自己,已经成了一位无业的人,97年的大环境,正是下岗失业的最高峰,而他,作为保卫科,根本就没有保留的价值。
所以,他成了第一批被裁掉的人,可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,因为,他只在乎,那个在他手中逃跑的男人,那个杀了三个女人的罪犯。
这时,一个艳丽的女人闯进了他的世界,女人长相秀丽,喜欢穿着鲜艳的衣服,从女子的装扮上看,她似乎从事着一些不能见光的职业。
不过,余国伟好像并不在意,他对女子很好,为了女子,他甚至给她盘下了一个美发店。
女子很开心,看得出她很喜欢余国伟,她对余国伟说,她想离开这里去香港,到了香港她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发廊。
余国伟记在了心里,这不,他送给了女人一个小小的发廊,只是发廊不在香港。
而女子想要报答余国伟,可余国伟却没有与女子同宿同栖,他一直守着最后的那道底线。
女子以为余国伟不爱自己,她有些失落,很快,她就发现了余国伟给她发廊,原来是把她当作了鱼饵,为此,女子伤心欲绝、悲痛万分。
之后,她找来了余国伟,两个人站在了一座高架桥上,女人对着余国伟笑着笑着,说着香港,可一背身,女子竟然当着他的面,跳下了大桥自杀了,余国伟这下彻底地疯了。
之前,他把女子当成诱饵,准备引出罪犯时,他就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男人,这个男人其实只是多看了女人几眼。
可已经被魔怔控制了的余国伟,早就分不出真与假了,在女人自杀了以后,他抓住了那个可怜的男人。
他把男人带到了工厂的犯罪现场,他叫喊着让男人承认罪行,可男人并没有承认,这时疯了的余国伟拿起了警 棍,一下、二下、三下,他向着男人重重地砸了下去。
很快,男人就失去了知觉,而余国伟也因故意伤人罪,被判入狱了十年。
十年后,他从监狱里走出,此时的他已经两鬓斑白,他木着地向前走着,望着监狱外面的路。
此时的路上,有一个身影向他跑来,那是十年前的自己,出了狱后,他去看望了以前的队长,只可惜,现在的队长已经成了痴傻的老人。
不过,队长可能知道他会来,所以,他给余国伟留下了一封薄薄的信,在那封信里,他提起了那个案件。
真相是,那个罪犯早就死了,他死在了那一天余国伟的追逐里,他死在了汽车的轮子下。
只是,这一切余国伟都不知道,他以为罪犯还活着,为了抓住罪犯,他利用了自己最心爱的人。
结果,女人因他而毙命,而他也因自己的执念,用十年的时间进行了救赎,最后,真相大白,他流了泪,而一场久久不至的雪,终于落了下来。
是什么让余国伟走到这一步呢?是进编 制的执念,因为,他太想融入于那个群体了,他认为,那里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。
只有在那里,才能实现他的人生价值,可那里并不好进,在没有关系的前提下,他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,去破获那起惊天大案。
可这一执念,却害了他身边最为亲近的两个人,一个是自己的徒弟,而另一个则是自己心爱的女人。
罪犯在他手里眼睁睁地逃脱,他不甘心,他到死都不甘心,因为,他付出了这么多,不能就这么算了,他要一个结果,一个自己能面对的结果。
可徒弟在临死前对他说:“一切都有定数。”当时,他只是一笑,因为,他不信,他以为自己一定可以胜天。
可事实却证明了,定数就是定数,谁也逃不脱,徒弟喜欢用电捕鱼,死在他手中的鱼儿有无数,最终,他也死在了电击之下,这难道不是定数?
女人说她想去香港,她想逃离这里,最后,她从桥上翻身落下,而桥下是奔跑的火车,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定数,她终究还是离开了这里。
还有那个罪犯,一生作恶多端、残暴凶恶,可最终,他还是死在了四个轮子的铁蹄下,一次没有彻底地死去,那就来上两次。
这可能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,也是他最终的定数。
余国伟一心想进体 制,为此却失去了所有,十年的牢狱生活,十年的痛苦回忆,十年的沧桑、十年的磨砺,最后,他又回到原点,却看到了那个已经痴呆的老队长。
或许,这就是他的定数,也许,他进入了体 制,可能也成了最后老队长一般的模样。
其实,什么是好的?什么又是被遗憾的?那些心心念念的、入了魔的、执着的,也许基本就不适合自己。
人啊,总是站在这山上望着那山高,总想着,那山的风景一定更美好,可却忘了看看自己的身边。
人生总在失去后,才会幡然醒悟,可为何不现在就珍惜身边的人与生活呢?且行且珍惜吧,生命很短暂,欲望无止境,没有更好,其实,适合自己的,就是最好的。
段奕宏 暴雪将至犯罪现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