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,在第67届威尼斯电影节上,吴宇森被授予了“终身成就金狮奖”,
同时他也是首位获得该奖项的华人导演。
上台为他颁奖的昆汀,直接化身为迷弟,高喊道,“我的至爱吴宇森!”
现在提起大导来,大家可能会对吴宇森有些陌生。
但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他是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。
他所拍摄的《英雄本色》,直接开创了香港英雄电影和暴力美学的时代。
连之后鬼才昆汀·塔伦蒂诺、朴赞郁都受他启发甚多。
他的《铁汉柔情》、《喋血双雄》、《纵横四海》、《变脸》、《碟中谍2》等作品,无一不是经典中的经典。
然而这样名扬国际的大导,在2011年被查出了淋巴癌以及妻子后来被查出脑癌后,也不得不靠着卖房才能自救。
在他看似风光的背后,也隐藏着难以言喻的辛酸……
01
吴宇森的一生很是传奇。
他的电影中,有很多动乱中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小人物。
这些小人物的身上,都有着他成长的影子。
1946年,出生于广州的吴宇森,童年于他而言就像影片中灰蒙蒙的天际。
家里兄弟姐妹四个,父亲还患有肺结核无法工作。
一家人的生活全仰仗母亲昼夜不歇地为别人清洗衣物。
在他5岁那年,一家人来到香港讨生活。
但香港的日子并没有比广州好上几分,
因为没钱,父亲的病情日益加重,每天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。
母亲拼了命的干活,也没挽留住父亲微弱的生活。
1954年,父亲病逝,8岁的吴宇森懵懂地缩在母亲的怀中,茫然无措的面对着今后的人生。
一家人住到了免费的贫民窟里。
他们住的房子就是垃圾堆旁,一开窗就是满鼻的异味。
母亲没有再嫁,而是艰难的抚养起四个孩子。
为了挣钱,她白天要去采石场砸石头,晚上要熬着夜给别人织毛衣、补衣裳。
生活的重担就像一块巨石,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。
从小吴宇森就暗暗发誓:一定要改变现在的生活!
那时候,偶尔几次的免费电影放映,就是他童年最大的乐趣。
对于当时的他而言,看电影是件很奢侈的事。
为了能看上一眼电影,他曾和弟弟偷偷溜进影院,结果被检票员发现,对方一脚就把他们踹到楼下。
但这并没有熄灭他心中的电影梦。
中学毕业后,成绩优异的吴宇森得到了一对美国夫妇的资助,
他考入TW一所艺术类院校,开始了人生新的征程。
大学期间,吴宇森自编自导过几部影片。
也许天生就该吃这碗饭,他的导演路走得很顺。
还没毕业就获得了香港的国泰影业公司的橄榄枝,他在这里工作了三年。
从美工、摄影、编剧,他将所有的流程都熟记于心。
虽然作为新人的他还没资格执导影片,但他的脑海里,早已有了心中的设想。
1971年,在张彻的赏识下,吴宇森签约到了邵氏影视之下。
张彻同样是香港影坛上搅弄风云的大佬级人物。
他被称为“香港电影的一代枭雄”。
左三 张彻
1949年,他自编自导的处女作《阿里山风云》揭开了战后TW电影的帷幕。
其影片的插曲《高山青》至今仍在传唱。
1967年,他的《独臂侠》的票房在那个年代便超过了百万,他也成为了媒体争相夸赞的“百万导演”。
在这样一位领路人的帮助下,吴宇森的进步可谓飞速。
当时正是香港武侠片的黄金时代。
跟在张彻身后的吴宇森,学到了很多武侠片的拍摄技巧,也对侠之一词有了更加透彻的了解。
但他并没有跟随恩师走上武侠之路,
而是将张彻电影中的刀剑换成了枪,形成了具有他个人特色的吴氏风格。
1973年,吴宇森执导了人生的首都电影《过客》,
结果却因为部分过于暴力的情节而被禁播。
1975年,将《过客》删改后的吴宇森,将影片更名为《铁汉柔情》,成功的在香港影坛有了一席之地。
那几年,吴宇森接连拍摄了《发钱寒》、《豪侠》、《滑稽时代》、《摩登天师》等影片。
其中向卓别林致敬的《滑稽时代》,更是以50万港币的拍摄成本,缔造了500万港币的票房神话。
他一跃成为了票房新贵。
但成也《滑稽时代》,败也《滑稽时代》。
这部影片后,公司再不允许吴宇森拍摄其他类型的影片,他只能在喜剧路上走到底。
这对于一心追求艺术的吴宇森来说,无疑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。
与此同时,他的创作也遭到了瓶颈。
再难拿出佳作的吴宇森,渐渐成了观众口中的“票房毒药”。
在他人生最失意的时候,徐克对他伸出了援助之手。
02
吴宇森从不吝于对徐克的夸赞。
即使多年后,媒体对两人的关系多有揣测。
他依旧会大大方方的夸赞道,“徐克比我有才华。”
两人初遇时,吴宇森已经名满香江,有了不少叫好又叫座的佳作。
而徐克还没开启他瑰丽奇幻的武侠梦,
彼时的他只是电视剧的一个小导演。
吴宇森在偶然间看到了他拍摄的一幕画面,
别具风格的拍摄手法让他顿时惊为天人。
同为导演的他一下子便看到了对方身上的巨大潜力。
爱才心切的他,就这样把徐克带进了电影的大门。
一开始,颇具文艺气息的徐克并不乐意拍摄商业片,
但是吴宇森点醒了他,“艺术家也要吃饭的嘛。”
之后徐克混的风生水起,
在吴宇森陷入人生低谷时,更是把《英雄本色》递到了他的面前。
张国荣曾说,“《英雄本色》是一群失意的人凑到一起创作出的作品。”
这句话一点都没错。
拍摄这部电影时,吴宇森和周润发已经成了圈内有名的“票房毒药”,
狄龙被炒鱿鱼,无戏可拍,张国荣也好不到哪儿去,在四处的借钱。
“我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,你以为我是臭要饭的,我等了三年,就是要等一个机会,我要争一口气,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;我是要告诉人家,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!”
影片里的台词,是四个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。
这一群大众眼中的“失败者”,创作出了这个至今难以被超越的票房传奇。
《英雄本色》在当年以3465万港元荣登香港年度票房的榜首,
三个主演更是一夜爆红,掀起一股英雄动作电影风潮。
31岁的周润发以“小马哥”拿下了影帝的宝座,一举从“票房毒药”成为了“票房新贵”。
他在电影里的同款风衣和墨镜被卖到断货,
嘴叼火柴用美钞点烟的画面更是一直被模仿,从未被超越。
有人评价这部影片:
“《英雄本色》不仅是吴宇森的人生转折点,也是香港电影的一座里程碑。这是一部香港从未有过的电影,影片中的男人历经磨难,却从不放弃对“义气、地位、尊严”的追求。吴宇森豪气毕现,在影坛积郁已久的失意与报复浸透了每一个电影画面,流畅如歌的剪接无可挑剔。没有过多的儿女情长,张扬的是令男儿热血沸腾的兄弟情谊。”
在动作片和喜剧片盛行的影坛,吴宇森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。
之后他又和徐克合作了《喋血双雄》,
这部影片同样带有鲜明的吴氏风格,在当年获奖无数。
然而这部影片后,吴宇森和徐克因拍摄理念不合,分道扬镳。
1990年,离开徐克工作室的吴宇森,开始了《喋血街头》的筹备工作。
《喋血街头》这部影片是吴宇森最具野心的一部作品。
他将年少的动荡融入到了剧本的创作。
“辉仔” 和“细荣”的身上,则带着他幼年玩伴的身影。
这部影片他投入了很多心血,为了追求效果,每一帧一幕,他都要追求更好。
当时公司只给了他1200万的预算,而他整整花了2800万。
然而这部耗费了他无数精力的作品,在上映时却正好撞上了周星驰的《赌圣》,输的一塌涂地。
仅上映15天后就被下架,最后只卖了854万港币。
吴宇森和公司几乎赔了个底朝天。
好在第二年,他通过《纵横四海》再次证明了自己。
03
吴宇森说:最苦难的时候,是一家人在支持我,我永远都记得。
吴宇森谈恋爱很晚,直到28岁,才在《哪吒》的片场,认识了身为场记的牛春龙。
年轻时的牛春龙面容秀丽,性格干脆利索。
两人在后期的制作过程中,渐生情愫。
两年后,在美国洛杉矶,吴宇森向女友求婚,牛春龙答应了他。
那时的他虽然工作多年,但名气并不大,再加上要贴补家用,吴宇森全身上下只有500美元。
两人虽然在洛杉矶登记了结婚,
却因为囊中羞涩,连场像样的婚礼都举办不成。
就连婚戒的钱,都是吴宇森找公司借钱买的。
两人在回香港的途中路经夏威夷,吴宇森带着妻子住了3天,便权当过了蜜月。
这样穷苦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婚后,两人孕育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。
大女儿吴尚方,二女儿吴飞霞以及小儿子吴义方。
一家五口蜷缩在香港租住的一户9平方米的平房中。
日子过的很是捉肘见襟。
吴宇森不仅没法承担起赡养家庭的重担,还时不时地需要妻子家进行救济。
然而牛春龙却始终相信丈夫的才华,认为吴宇森终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。
妻子的信任和认可是支撑他走过人生低谷的最大动力。
1986年的《英雄本色》,吴宇森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。
他以绝对的实力证明了自己的能力。
与此同时,他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。
优秀的剧本像雪花一样飘到他的手中,他再也不必因为生活的困顿而发愁。
他把妻女从岳父岳母家接回,为了赶着妻子娘家这些年的理解和支持。
吴宇森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,并为每个人奉上了一封厚厚的红包。
“在我最困难的时候,幸亏有你们的支持,这份情我永远铭记在心。”
那时的他依旧在寸土寸金的香港买不起房子。
不过手头宽松的他,最起码可以租一间更大点的房子。
一家人住到了一套两居室中,夫妻俩一间,三个孩子一间。
如果有客人来访,就在阳台接待。
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996年,吴宇森才在香港买了房子,真正的拥有了一处栖身之地。
1993年到2007年,吴宇森曾短暂的征战过好莱坞。
他在好莱坞的首部作品《终极标靶》,就以3000万的票房为他赢得了极大的关注。
之后和尼古拉斯·凯奇、约翰·特拉沃塔、亚历桑德罗·尼沃拉等人合作的《变脸》,更是被认为是他电影的最高峰。
在全球狂揽2.45亿美金的票房,并被《时代周刊》评选为了“年度十大佳片”。
吴宇森彻底在好莱坞扬名。
还被邀请执导了1999年汤姆·克鲁斯主演的影片《碟中谍2》。
5.45亿美元的票房,让《碟中谍2》成为了吴宇森在好莱坞票房的最高记录,也成为了当年全美票房的冠军。
傲人的成绩让他大胆的尝试起了战争类的史诗片《风语者》。
当年走上下坡路的米高梅公司对这部作品极为看重,
为吴宇森投入了1亿多的资金,
要知道,《拯救大兵瑞恩》也才7000万美元的投资。
可以说,米高梅公司将《风语者》视为了救命稻草。
然而这部影片却因为撞上了著名的911事件,
最后只拿下了7000万美元的票房。
米高梅公司赔了个底朝天,吴宇森也被中止了好莱坞之路,
回到了内地寻求新的发展。
04
2011年,65岁的吴宇森被查出了淋巴癌第3期。
突如其来的病魔瞬间击垮了牛春龙的心房,
她四处打电话求助,最终在朋友们的帮助下,选择带着丈夫赴美国进行治疗。
因为夫妻俩都不是美国公民,所以在美国的治疗费用十分的昂贵。
这些年,吴宇森拍戏有赔有赚,但他还有负担起3个孩子留学的花销,以及亲人的生活,手头并没有很宽裕。
在医院的日子里,每一天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。
为了治病,吴宇森甚至需要将北京的一套房产进行变卖,
靠卖房得来的钱,支撑起了私立医院的手术费。
好在手术进行的很成功,两个多月后,病情一有好转,吴宇森就带着妻子迫不及待的返回了北京。
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,吴宇森并没有放下手头的工作颐养天年,
而是开始了《太平轮》的筹拍。
很多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自己遭罪受。
但吴宇森却觉得,“我不能带着遗憾留开人世。这一次,至少我带领年轻的团队一起尝试了中国电影未曾涉猎的空白地带。”
这次生死间的经历让他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。
他想要在有限的生命中,留下更多的佳作。
身为妻子,牛春龙明白丈夫的毕生所求,更加说不出阻拦他的话语。
她只能更加用心的照料丈夫的身体。
她就像贴身保姆一样,跟在吴宇森的身边,叮嘱他吃药、休息、吃饭。
每天她都会细心地将一天的药分门别类的放好,再将白开水晾到36度,然后督促丈夫吃药。
吴森宇的饮食起居在她的打理下,被安排的妥妥当当。
8年后,一家人来到医院复查。
吴宇森身体的各项指标早已恢复正常。
那一刻,夫妻俩情不自禁的相拥而泣。
然而他们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。
2020年,牛春龙在干家务时,突然出现了头痛,头昏,差点摔倒的迹象。
在医院检查后,她被发现脑袋中有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瘤。
这天本是夫妻俩44周年的结婚庆典,但这一刻,夫妻俩谁也笑不出来。
就连妻子精心准备的晚餐,吴宇森都食不下咽。
牛春龙含着泪对丈夫道,“如果我走了,你就再找个好女人照顾你吧。”
吴宇森紧紧地拉住她的手,“你不要胡说,病情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。”
他陪着妻子来到了美国一家专门治疗脑癌的医院。
在妻子的治疗过程中,吴宇森全程看护。
手术进行了6个小时,他就在门口守了6个多小时。
好在妻子的病情也有惊无险。
两次差点生离死别的经历,让吴宇森认识到了家庭的重要性。
70来岁的他开始停下步伐,陪在了妻子的身边。
他给妻子煲汤、做饭、洗衣服,将妻子照顾的无微不至。
两个人的孩子也经常过来帮忙。
三个孩子都是坚定的不婚主义,吴宇森和妻子曾费劲了心思,都无法改变他们的念头。
后来他和妻子也看开了,儿孙自有儿孙福,不在强求孩子们必须结婚。
牛春龙住院期间,大女儿吴尚方也守在了医院。
看着父母孤独的身影,她渐渐地想要孩子的陪伴。
不过她没有找男朋友,而是选择了试管婴儿,并在之后生下了一个混血女儿。
吴宇森和妻子看着这个牙牙学语的外孙女,心更是软成了一片。
2022年,已经76岁的吴宇森依旧奔波在片场中。
在爱人的陪伴下,继续热爱的事业。
电影吴宇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