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小兵》的电影背景设在1958年,当时法国正进行阿尔及利亚战争,同年第四共和国崩溃,戴高乐将军被推举重新出山建立“第五共和国”。虽然他倾向让阿尔及利亚逐步独立,但当地法裔却不愿意这样,他们顽抗阿拉伯游击队。
从世界历史来看,这场战争应该被定性成独立战争,这是阿尔及利亚人为争取自由的战争,从定义讲,这并没有错。但对当时不少法国人而言,阿尔及利亚是法国本土组成部分,法国其他大片非洲土地都被划作殖民地、保护国管理,唯独阿尔及利亚被分为数个行省,视作法国核心本部。
虽然法国在19世纪初时,统治当地的手法偏残暴,但接下来的“法国化”规定确实得到成绩,阿尔及利亚的首都阿尔及尔至今被称作“小巴黎”,来自阿尔及利亚的阿拉伯精英以走进法国上流社会为荣。法国南部和阿尔及利亚北部一海之隔,当年关系就如海峡两岸一般。
而这部电影,则以反感战争的《小兵》为主角,揭开法国“火红年代”背后的另一面。
法国人内心中的“恐惧”这场战争爆发时,当地人争取独立的议题并非战争主轴,主要矛盾反而来自法国内部的战争派与讲和派,他们分别通过这场“本土”战事陈述思想,一般法国民众都厌倦不已。
后来阿方、法方内部都分别有左右两派内讧,再配合逐渐抬头的独立趋势、四派的合纵连横变得十分复杂,但原来还是被控制在“法国内战”范围之内。直到法国主张和阿尔及利亚永久结合的一方失势,世界各国又开始支持阿尔及利亚独立,“内战”才逐渐变成独立、解放战争。
对这个过程,不少法国人万般无奈,他们既不同意少数势力的压制,也恐惧阿尔及利亚游击队针对法国人的去殖民化行为。《小兵》的主角,正是逃避法国兵役,走到中立国瑞士。在那里,由于他有不光彩记录,却被法国神秘组织“勒索式吸纳”,被指派执行一系列“防左”任务。
二战法国战区的“内战”不但阿尔及利亚战争原是一场“内战”,令法国人提不起劲参与,连整个二战的法国战区,只要剔除纳粹德国的角色。某种程度上,也可以看成另一场源自左右斗争的内战。
要是单论国力,纳粹在二战期间扶植的维希政权并不怎样,它得以勉强维持局面,自然是因为纳粹的军事管制,但与此同时,不少法国人对维希政权并不反感,对它的领袖战英雄贝当元帅—更是维持尊重。
二战期间,自愿加入维希的“法奸”为数不少,他们并不自视为民族罪人。相反,他们觉得加入这个阵营更能发挥所长、推广自己相信的理念,甚至认为虽然维希政权是纳粹傀儡,但依然比此前第三共和国要好。
小兵的无奈《小兵》的神秘组织,据导演设定正是由前维希分子成立,针对的对象不但是阿尔及利亚游击队及其同情者,其实也在借故清除法国国内的知识分子,他们认为后者在二战前后都在拖法国后腿,是法国真正的敌人。
不过对那位电影主角青年布鲁诺而言,也是对戈达尔而言,这些陈年宿怨并没有价值,但他却自知不能逃离上述气氛,也不能改变法国社会的潜规则,对征兵打仗更是无力制约,唯有接受宿命,无可无不可地执行任务。
我们的历史教科书一向以为,在主流法国人、知识青年眼中,二战和阿尔及利亚之战都涉及法国国家命运,在战争光谱中居于什么位置,应是重要而又严肃的事。但《小兵》的主角却描绘了一个有趣的场景,布鲁诺因为对战争反感而当逃兵,却加入了神秘组织。
他不为理想搞军事活动,却也拒绝向阿尔及利亚游击队屈服,并对后者的反抗持批判态度,这和戈达尔后来的电影《中国姑娘》带出的不同。布鲁诺的情人为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游击队工作,但他并不在意,只是因为这身份富异国风情,才跟她在一起。
火红年代的另一面电影也有通过讲述法国一方面视FLN为反对分子;另一方面却以同样恐怖的方式对付弱质女流的敌人。这种将小人物与国家的“抽离式互动”通过电影、还有新浪潮电影表达出来,戈达尔是先驱。
特别是当众多对现状不满的青年纷纷加入反对组织、反对团体,另一股势力的青年团同时招募新人,戈达尔却通过电影言志说虚无,显得别树一帜,也令数十年后的人发现所谓火红年代的另一面。
戈达尔有名言:“电影是一秒钟二十四格的真实”,这就是出自《小兵》主角布鲁诺之口。这里的“真实,就是广大群众对左右斗争造成思想虚无的响应:尽管这些群众也对现实有或这或那或左或右的不满,但要这些追求成为他们生活的全部,对不起,那恐怕不是“一秒钟二十四格的真实”。
结语:这份虚无在世界各地都十分普遍,例如在HK,有些人对“泛民”对“建制”的光谱十分厌倦,对动辄就高呼“反抗”,但却无力改变,唯有犬儒地调侃双方。因为种种原因,不得不参与其中的人像布鲁诺那样,被认为是不忠诚的,或者像戈达尔那样,作品先被禁播,然后又被打击,这也是某些人的无奈。
50年前,法国有刚出道的导演戈达尔,通过新浪潮电影,将这无力感形象化出来。但要剖白当下港人的虚无,在今日的条件下,却不知要等哪位大师下凡了。